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试论《论语》中第一、二人称代词的情况
崔英翠
摘要 《论语》中第一、二人称代词的使用是比较丰富的。第一人称代词主要有“吾”“我”“予”，第二人称代词主要有“尔”“女”。从句法功能上讲，这些人称代词之间，既相似又相区别；从语音关系上看，它们之间又存在着比较整齐的对应关系。从单复数形式看，除了“吾”“尔”可兼表单复数外，“我”“予”“女”均只可表单数。
关键词 论语；人称代词；句法功能；单复数
《论语》中记载了孔子和言行和孔子一些弟子的言行。孔子生活的时代是我国历史上的春秋时期，它的语言基本上反映的是春秋及战国前期的口语特点。这个时期属于上古汉语时期。[1]《论语》对于我们研究上古汉语的口语使用情况具有重要价值。
《论语》中关于人称代词的使用，还是比较丰富的。第一人称有“吾”“我”“予”“朕”等，第二人称代词主要有“尔”“女”“而”等。从《论语》中人称代词的使用上，可略见上古汉语人称代词使用之一斑。
本文将主要从句法功能、单复数形式的运用，这两大方面，来讨论《论语》中第一、二人称代词的使用情况。
一、句法功能
主要讨论第一、二人称代词在《论语》[2]中用于主格、宾格、领格[3]的情况。按照今天现代汉语的句子成分划分的方法，即是指第一、二人称代词在句中充当主语、宾语、定语的情况。
（一） 第一人称代词
《论语》中的第一人称代词，主要有“吾”“我”“予”三词。
从使用总数来看，“吾”使用次数最多，共计110次；“我”次之，44次；“予”最少，共有24次。下面用表格表示：
人称代词 吾 我 予
使用次数 110 44 24
另外，《论语》中的第一人称代词，除了“吾”“我”“予”外，尚有“朕”字，出现在《尧曰》篇中，“朕躬有罪，无以万方，万方有罪，罪在朕躬”这里的“朕”字用于领格，表示单数，全书中仅此二例，下文暂不讨论。
下面分别讨论“吾”“我”“予”用于主格、宾格、领格的情况。
1、“吾”
“吾”主要用于主格，这种情况在《论语》中的使用最为普遍，多达96次，以下略举几例：
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。（9）[4]
自行束修以上，吾未尝无诲焉。（7）
居上不宽，为礼不敬，临丧不哀，吾何以观之哉？（3）
“吾”亦可用于领格，这种情况使用也比较多，有12次。以下全部列出
吾日三省吾身。（1）
参乎！吾道一以贯之。（4）
犹吾大夫崔子也。（5）[5]
吾党之小子狂简，斐然成章，不知所以裁之。（5）
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。（8）
既竭吾才，如有所立卓尔。（9）
回也非助我也，于吾言无所不说。（11）
非吾徒也，小子鸣鼓而攻之，可也。（11）
吾党有直躬者。（13）
吾党之直躬者异于是。（13）
吾友张也为难能也，然而未仁。（19）
“吾”在《论语》中作宾格的情况较少，全文共2次：
居则曰：不吾知也，如或知尔，则何以哉？（11）
如有政，虽不吾以，吾其闻之。（13）
这两句均为否定句，而且“吾”充当动谓词的宾语，均提到动谓词的前面。这符合王力先生关于“吾”的论断：“‘吾’字除了在否定句（‘不吾知’）的情况下，在先秦，一般不用于宾格。”[6]
2、“我”
“我”在《论语》中作主格、宾格均可，次数也相当。主格20次，宾格23次。例如：
孟孙问孝于我，我对曰，无违。（2）
赐也，尔爱其羊，我爱其礼。（3）
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。（4）
我未见力不足者。（4）
以上是用于主格。
由也好勇过我，无所取材。（5）
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。（5）
善为我辞焉（6）
如有复我者，则吾必在汶上矣。（6）
以上是用于宾格。
“我”亦可用于领格，但极少，全文共1次：
三人行，必有我师焉。（7）
关于“吾”“我”的句法功能，可用下表表示：
人称代词 主格 宾格 领格
吾 96 2 12
我 20 23 1
从上表可以看出，《论语》中“吾”“我”的使用，符合王力先生关于上古汉语中“吾”“我”使用的论断：
“吾”和“我”的分别，就大多数情况是这样的：“吾”字用于主格和领格，“我”字用于主格和宾格。当“我”用于宾时，“吾”往往用于主格；当“吾”用于领格时，“我”往往用于主格。[7]
后一句话在《论语》中也基本符合。例如：
如有复我者，则吾必在汶上矣。（6）
二三子以我为隐乎？吾无隐乎尔。（7）
回也，非助我也，于吾言无所不说。（11）
如有用我者，吾其为东周乎？（17）
关于“在任何情况下，‘吾’都不用于动词后的宾格”[7]一论述，上文举出的“吾”用于宾格的两例，也可证明，因为在这两例中，“吾”虽用于宾格，均位于动谓词前，而非动谓词后，且两句均为否定句。
3、“予”
“予”在句法功能的使用上，与“我”大体相同，可用于主格和宾格，很少用于领格。
“予”用于主格有12次。如：
予所否者，天厌之，天厌之。（6）
予有乱臣十人。（8）
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，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？（9）
且予纵海里大葬，予死于道路乎？（9）
回也视予犹父也，予不得视犹子也。（11）
予无乐乎为君，唯其言而莫予违也。（13）
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？（15）
非也，予一以贯之。（15）
来，予与尔言。（17）
用于宾格有10次。如：
起予者商也。（3）
于予与何诛？（5）
于予与改是。（5）
天生德于予，桓魋其如予何？（7）
天之未丧斯文也，匡人其如予何？（9）
噫！天丧予，天丧予。（11）
回也视予犹父也，予不得视犹子也（11）
予无乐乎为君，唯其言而莫予违也。（13）
百姓有过，在予一人。（17）
“予”用于领格，2次：
启予手，启予启。（8）[8]
“吾”“我”“予”三者之间，从语法功能上讲，“吾”和“我”相分别，“我”和“予”相类似。这种关系，可能与三者在上古时期的读音有关。三者的上古拟音分别是：吾[ŋ ]我[ŋa]予[dI ]，[9]表格表示即是：
吾[ŋ ] 我[ŋa]
予[dI ]
“吾”“我”同属[ŋ]系，“吾”和“予”则同属[ ]韵。
可能由于语音的关系，使三者在语法上既相同又相异：“吾”主要用于主格和领格；“我”和“予”主要用于主格和宾格。三者共同的地方是用于主情况比较多。
（二） 第二人称
《论语》中第二人称主要是“尔”和“女”各自使用17次。
此外，还有一个“而”字也是第二人称代词，出于第十八篇《微子》中：“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，岂若从辟世之士哉？”[10]这个“而”用于主格，表示单数，下文不再讨论。
1、“尔”
“尔”用于主格、宾格均可，亦可用于领格，但较少。
用于主格，全文共5次。分别是：
赐也，尔爱其羊，我爱其礼。（3）
用之则行，舍之则藏，惟我与尔有是夫！（9）
尔何如？（11）[11]
用于宾格，有6次：
吾无隐乎尔！（7）
岂不尔思，室是远而。（9）
以吾一日长乎尔。（11）
如或知尔，则何以哉？（11）
求，无乃尔是过与？（16）[12]
来！予与尔言。（17）
“尔”用于领格，全文共6次：
盍各言尔志。（5）
毋！以与尔邻里乡党乎！（6）
举尔所知。（13）
尔所不知，人其舍诸？（13）
赐也，非尔所及也。（5）
尔舜，天之历数在尔躬，允执其中。（20）
除此之外，“尔”用于领格最后一例中的第一个“尔”，即“尔舜”中的“尔”，也属第二人称代词，但它在语法功能上较为特殊，既不用于主格、宾格，也不用于领格，根据黄伯荣、廖序东主编的《现代汉语》中的句子成分分析法，应是“独立语”中的“称呼语”。
2．“女”
“女”在《论语》中一般用于主格，较少用于宾格，没有用于领格的。
“女”用于主格，共14次。如：
女弗能救与？（3）
女为君子儒，毋为小人儒。（6）
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乎？（15）
女为周南、台南矣乎？（17）
全文中用于宾格的，共3次：
居！吾语女。（17）
食夫稻，衣夫锦，于女安乎？（17）
由！诲女知之乎？（2）
“尔”“女”句法功能的使用情况，见于下表：
人称代词 主格 宾格 领格
尔 5 6 6
女 14 3 0
上文中提到，“吾”和“我”同属[ŋ]系，“吾”“我”有所分别，从语音上看，“吾”和“女”对应（[ŋ ]、[ I ]），“我”和“尔”对应（[ŋa]、[ Ia]）。[9]如下表显示：
吾[ŋ ] 我[ŋa]
女[ I ] 尔[ Ia]
“吾”和“女”可能由于这种语音对应关系，而同时出现，这种情况在《论语》中有3例：
吾与女弗如也。（5）
吾以女为死矣。（17）
居！吾语女。（17）
同样，“我”和“尔”也是如此。全文中有2例：
赐也，尔爱其羊，我爱其礼。（3）
用之则行，舍之则藏，惟我与尔有是夫。（7）
不过，另有“以吾一日长乎尔”“吾无隐乎尔”这种例子，且《论语》中也没有“尔”“女”同时出现的现象。所以，虽然说“吾”与“女” 、“我”与“尔”在语音上存在对应关系，但是，在《论语》中，不能够说，它们在句法功能上也一定是对应的。
二、单复数的使用
《论语》中上的第一、二人称代词一般表示单数。第一人称中的“吾”第二人称中的“尔”除表单数外，亦可表复数。
“吾”表复数，全文中共出现6次，以下全部列出：
犹吾大夫崔子也。（4）[5]
吾党有直躬者。（13）
吾党之直者异于是。（13）
微管仲，吾其被发左衽也。（14）
夫子欲之，吾二臣者，皆不欲也。（16）
“尔”表复数，共出现4次。分别是：
以吾一日长乎尔。毋吾以也。（11）
如或知尔，则何以哉？（11）
盍各言尔志？（5）
吾无隐乎尔！（7）
第一、 二人称代词表单数的情况很多，以下各举一例：
吾斯之未能信。（5）
我非生而知之者，好古，敏以求之也。（7）
天之未丧斯文也，匡人其如予何？（9）
用之则行，舍之则藏，惟我与尔有是夫。（7）
由也，女闻六言蔽矣乎？（17）
总之，《论语》中的第一、二人称代词，“吾”“尔”单复数均可表示，“我”“予”“女”只表单数。
本文主要从句法功能，单复数形式这两方面来讨论了《论语》中第一、二人称代词的使用情况。第一人称中的“吾”占了大多数。主要用于主格和宾格，“我”和“予”则多用于主格和宾格；第二人称“女”也主要用于主格和宾格，“尔”则主格、宾格、领格均可。在单复数的运用问题上，除“吾”“尔”两字可兼表单复数外，其余均只表单数。使用次数见于下表：
句法功能 单复数
主格 宾格 领格 单数 复数
第一人称 吾 96 2 12 104 6
我 20 23 1 44 0
予 12 10 2 24 0
第二人称 尔 5 6 6 14 4
女 14 3 0 17 0
注：
[1]根据王力对汉语史的分期。
[2]本文中的论语所用的版本是论语[M].广州:广州出版社,2001
[3]根据王力在汉语史稿中的提法
[4]括号内的数字表示该例在《论语》中的篇章。全文皆同。
[5]该例使用2次。
[6]见于王力著汉语史稿[M].北京：中华书局，1980第266页
[7]同上，第260页
[8]该句在杨伯峻的论语译注中用的是“启予足，启予手”
[9]本文参照王力在《汉语史稿》中对上古汉语人称代词的拟音。
[10]从杨伯峻注
[11]该例使用3次
[12]该例中的“尔”为宾语，在句中前置。
参考文献：
[1]黄伯荣.廖序东主编.现代汉语.[M] 北京：高等教育出版社,1997
[2]王力著.汉语史稿[M].北京：中华书局出版,1980
[3]王力著.古代汉语[M].北京：商务印书馆,1999
[4]杨伯峻.论语译注[M]. 北京：中华书局出版,1980
[5]郭锡良等主编古代汉语[M].天津：天津教育出版社,199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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